游览离大海远的这片海

新疆首府乌鲁木齐，是地球上距离大海远的城市。就在它的北面，准葛尔盆地的荒漠中，有一片25平方公里的天然水域，东道海子。它是乌鲁木齐河的尾闾。它该是地球上距离大海远的海了。

东道海子是一个奇迹。试想，当你乘坐汽车，离开一座高楼如林，高架如织，车水马龙，人流喧嚣的现代化城市，再驶过工厂栉比的甘泉堡新技术开发区，柏油路面就结束了，再经过一段略加修整的砂石路，汽车便一头扎进了万古荒漠之中。时光仿佛开始了倒转，向远古穿越。汽车行驶在沙丘间碾压出的土路上，土路又躲藏在满目的梭梭林，和红柳、胡杨中。这里便是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，是距离首府近的沙漠。发掘出的海洋生物、硅化木、恐龙的化石表明，在远古，这里曾经是大海。大海走了，去了远的地方，留下了的湖沼，也经受不了日益恶劣了的气候，褪去了。所以，当翻过的沙梁，这片海子展现在眼前的时候，它水莹莹的湛蓝，草地生生的碧绿，芦苇摇曳的青翠，鹭鸶、湖鸥怡然的洁白，水面周围的沙丘、梭梭、胡杨成了陪衬。苍劲、荒凉和温婉、阴柔鲜明对比，顿让人感到惊奇不已，如梦似幻。你下了汽车，小心翼翼地呆立在远处，甚至一时不敢靠近它，亲近它。它真的太难以置信。你慨叹大自然的残酷，让沧海变荒漠；你惊叹大自然艺术创造的伟力，它造就了荒漠的苍劲，又点缀出一片翠绿的温柔；你感谢大自然残酷中的怜悯，它把中亚的这片大地，由大海变成湖沼，又变成荒漠时，动了恻隐之心，留下了这一片碧水。东道海子，你是沧海变荒漠，发出的一声叹息；你是大海母亲远去后，留下的一滴眼泪。

站立在远处的沙丘上，看这片水域，它是狭长形状的，南北长，东西窄，宛如一个身形颀长俊秀的美人儿，安卧在苍黄的大漠之中。那水的碧蓝，是她的肌肤；水边的绿草，是她的衣裙；芦苇、胡杨、梭梭便是装饰；怡然自得地游弋、翩飞的白鹭、湖鸥和许多不知名的鸟儿，是她的陪伴。与周围的景色对比，看上去她真是寂寞的。它叫海子，比起真正的海，还太小太小，距离大海也太远。她纯真而天然，似乎从没有被这个熙攘的世界所惊扰过。如果，用自古美人多落寞描绘她，其实也不尽然。就在它的南边不远处，同样深藏在梭梭和沙丘中，有一条路，“唐朝路”。一条古道，来自甚至比唐朝更远的朝代。遥想当年，西域古道上商旅行者往来不绝于路。站在海子边向南眺望，越过荒漠天山隐约可见。“唐朝路”与天山并行。天山，在中国境内属于东段，而现在的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，当年的碎叶城在西段。李白是碎叶人。五岁那年，他和家人从西域走向中原的时候，一定是走过了这段“唐朝路”的。他们曾在这片海子边打尖，饮马。许多年后，他写《关山月》：“明月出天山，苍茫云海间，长风几万里，吹度玉门关。汉下白登道，胡窥青海湾，由来征占地，不见有人还。”他写到了”天山”和“青海湾”，是否回想到了那个夜晚，明月下看到的苍茫天山，和这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水域呢？李白还有一首诗，《登金陵凤凰台》。去东道海子，初进荒漠，也有个叫凤凰台的地方，也是凤去台空的样子。诗中所描绘的“三山半落青天外，二水中分白鹭洲”，和东道海子的美景就很相像：南望天山尚依稀可见，北望阿尔泰，早落在青天之外了。海子的碧水之中，有许多的湾叉和小洲，碧蓝中透着翠绿。也有白鹭，时而闲落在州上，时而翩飞在水面，给水的湛蓝，天的碧透，草的崭绿，沙漠的苍黄中，增添了点点白色的灵动，让这片景色有了鲜活和灵气，更有了飘逸的神韵。

准噶尔盆地，历史上是个风云变幻的大舞台，许多的重大历史事件，都和这片沙漠，和这条唐朝古道，和这片海子有关。西辽王朝，是一个中国历史上没有引起历史学家们足够重视的朝代，而它在国际上的影响可是很大。它是我国契丹民族建立的王朝，在斯拉夫语系中，把中国称之为“契丹”。公元1122年，雄踞北方的辽朝，被金国所灭。耶律大石带残兵逃出大辽南京城（今北京）向西到可敦城（在今外蒙古）。他聚集人马，于1130年越过阿尔泰山南下，到达别失巴里（今吉木莎尔），然后西行，到达叶密里（今额敏县），建立了西辽帝国。耶律大石西进，所带人马号称十万。试想，当年这条唐朝古道上，车辚辚马萧萧，军号声响，马蹄声震，军旗飘扬，杀声遍野，是一派何等雄浑壮阔的景象。他们越过额尔齐斯河和乌伦古河之后，再没有大河和湖泊。所以，当他们见到这片广大的水域的时候，该是何等激动，感奋！十万人的营寨，让这片海子周围，顿成了一座兵城。十万匹战马，饮水海子边。马匹喝足了水，再啃食海子边的青草，引颈长嘶，奋蹄撒欢。养精蓄锐后继续西征！西辽先是在叶密里建都，后又迁都托克马克（就是李白出生的碎叶城）。虽然屡次东征归于失败，复国的目的没有达到，但让这个来自中原的王朝，又在西域延续了百年。为中华民族经略西域的历史，新疆自古是中华民族大家庭一部分的历史事实，增添了浓重的一笔。

还有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，与这片海子，与乌鲁木齐河更有密切关系。是乾隆平定准噶尔叛乱。乌鲁木齐就是来自于准噶尔蒙古语“优美牧场“的意思。这片优美牧场，指的是从乌鲁木齐河水的源头，南部天山一直向北直到尾闾东道海子，整个乌鲁木齐河流域的广大地区。游牧部落，生存和强盛的依赖，就是牧场。大概是几代准噶尔部落首领，就依仗着他们有了这“优美的牧场”，就有了资本敢于和中央王朝分庭抗礼。自康熙朝到雍正，再到乾隆朝闹腾了七十年。乾隆彻底平定了准噶尔部的叛乱，叛乱头目噶尔丹服毒自杀，重新走向统一。这个历史事实告诉人们，妄图分裂，什么都依仗不了，只能是自取灭亡。

这片海子深居荒漠之中，距离乌鲁木齐市有近百公里，似乎偏远。它的南部，有“唐朝路“古道，在北部也有一条古道，直通往阿尔泰的。说明在历史上，东道海子曾是个交通的要津，是南来北往东来西去的十字路口。向北的古道，和目前规划中的从乌鲁木齐市经五家渠，经过海子的西侧，穿越大漠戈壁到阿尔泰的高速公路平行。相信不久的将来，这片海子又要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喧嚣，美人儿不再寂寥。

对东道海子早有向往。

两年前，我次来，汽车进荒漠不久，便见到许多的重载大卡车，还有挖掘机。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恶臭。原来，这是上游工业和生活的污水，被偷排到了这里。经过环保部门的督查，正把臭泥挖出来，运出去，进行净化处理。而到了海子边，首先见到的便是臭水坑，和枯死了的树木、芦苇。海水被污染得浑浊不堪成了酱色。看到水面上飞着的鹭鸶和湖鸥，担心它们落下来，被玷污了洁白的颜色。今年，受米东区政府之邀，再来，所见到的情景大不同了。强力推行环境保护，短短两年间，就大见成效。沙漠和海子的环境得到了根本的改善，空气变得清新，海水变的清澈，海子边的草都看上去更绿，白鹭和湖鸥也更白净。

乌鲁木齐市发展旅游，规划“南有南山，中有国际大巴扎，北有东道海子”这是一项发展旅游的大手笔。景色美环境好，游客才会来。来走走“唐朝路”古道，看看“凤去台空”的凤凰台，探险离首府近的沙漠，游览离大海远的这片海。

作者简介 徐智勇 ，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。中国戏剧家协会员，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，新疆作家、电影家、电视艺术家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。出版,发表,演出,播映文学、戏剧、影视、评论作品多部。作品多获、省部级奖。长篇小说《娜塔莉雅》，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提名。现居乌鲁木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