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群麻雀在晨光中叽叽喳喳,仿佛是一场盛宴。一对燕雀穿过柳青,低落在屋檐下,寻找着能为自己筑个舒适的巢,为以后得新生儿忙碌的喋喋不休。一只喜鹊落在了电线杆上,左顾右盼鸣叫,外婆曾说:喜鹊在自家附近鸣嘀,一定有喜事或亲人到来。果真今天是端午节,也许是它在迎端午吧。远处的布谷鸟忽近忽远,也凑起了这温馨的节日。家家户户的门楣柳条青青。一阵风过,扑鼻而来的不止是艾叶的清想,还有来自心里的温存画面。像极了那年那月那天的五月五。
在忙碌着给孩子们准备着端午的一切时,心头却掠过丝丝伤感,回想着儿时的端午,父母忙碌的身影,兄弟姐妹欢笑亲蜜,人生的匆忙只是瞬间,思亲思乡的味总是在每个不经意间触碰,让心流露出无奈的苍白和思念。
风俗依旧,一切依然,只是物是人非。那插柳的身影不是当年的父亲而是老公。给孩子们煮着甜醅的人是我而不是母亲,给孩子们烙着一个个的花馍馍,是我而不是姐姐,牵起一个柔软稚嫩的手绑着花绳绳的人是我给我的孩子们,而并非是父亲用粗糙老茧的手给我绑花绳。当年我们姊妹守着妈妈像一群馋嘴的小鸭,而今天一群馋嘴的小鸭却喊着我妈妈。忆当年历历在目,像永不落幕的影片,沉淀又沸腾。
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的确,每年过端午的时候,总会油然而生的想起儿时的端午节,古老的乡俗祖祖辈辈传承,门楣插柳,在乡亲的眼里,只是图个吉利,所以不管小门大门小窗大窗都要插柳。勤劳朴实的乡亲都会煮上甜醅,馓上凉粉,给孩子们戴上漂亮的荷包,手腕绑上花绳。但没有吃粽子的习俗,在父老乡亲的眼里,只是一个庆贺的节日,他们不知道也不懂得去纪念谁或去江边祭奠谁,在他们眼里,只有让孩子们图个平安快乐!
端午临近的前两天,母亲就吩咐姐姐簸上些莜麦和少许的麦子,莜麦还有麦毛,落身上好蛰人好痒的。簸干净了的莜麦要潮点水,用手使劲搓,每次搓时姐姐的手都被搓得雪丝丝的,然后又把搓掉的毛毛簸干净,这样莜麦看起来就颜色清俊,黄白色不显得陈旧,接下来就倒锅里煮,母亲说要煮的开了口才能打捞。打捞了凉按板,就等母亲山里回家了装,装甜醅有很多的讲究,温度要适合,不能太凉,太凉了发酵不起来,太热了会发酵酸的。出锅不久,母亲就回家了,用手试着温度差不多就放发酵曲,我总和弟弟好奇的用手偷抓,心想拌了酵曲的莜麦是否好甜,母亲总是时拉过我们的手,父亲在旁边蹭上一句,不敢吃,等发酵好了才能吃,现在吃了会成哑巴的。庄子里有几个哑巴,父亲说那就是吃了这个才哑的,所以以后的端午里我和弟弟再不敢去碰那刚拌了曲的甜醅。
装好的甜醅要捂得严严实实,母亲总是在那天填好炕,将捂好的甜醅放在热炕上,盖上厚厚的被子,像是浮小鸡那样精心。五月,正是锄田忙的时间,母亲安置好总是千嘱咐万嘱咐不要接被子,不要任何一个去碰,等时间够了她端,然后又匆匆的上地了。甜醅要一个对时,小时候不知道母亲说得一个对时是多长,我们只在焦急的等待那一个对时……第二天的那个时辰到了,也就是母亲说的一个对时到了,母亲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,塑料膜下沾着好多水珠,莜麦看起来水嫩嫩的,上面浮着一层毛绒绒的东西,满屋里充满了酒香的味儿。母亲笑了,然后说:好着呢。我不解的看看母亲,母亲说甜醅够时了,如果上面有毛绒绒的东西就说明发酵的好,很甜的。然后母亲接点开水洒在盆子里,用筷子搅上几圈,扑腾腾得响过,我们姊妹一人捞起一口,放嘴里真甜。父亲吃了,从田地归来,脱下鞋子,跺跺光脚上了土炕,母亲早以准备好的甜醅放炕桌上,父亲端起就是一大口,然后眯起了眼,嗯,真甜!母亲自豪的笑了。
两个姐姐心灵手巧,虽说没上过学,但她俩有一手好手艺,母亲总说,女孩儿要早学做饭,做针线,这两样学好了以后嫁人不受气。家里事儿母亲只是吩咐姐姐去做,早出晚归她和父亲都是奔波在田间地头。姐姐就开始给我们搓凉粉,烙花馍馍,绣荷包。凉粉是用石磨推下的荞麦粉渣,筛掉荞壳,然后用力搓,很费力的,一个人搓起来好费力,每次都是两姐姐一起搓,有时我也凑上去搓两把,哇,手好痒,还有红红的雪丝,敢忙走开。姐姐搓得差不多了,又用簕儿倒上水过滤到锅里,过好的水粉搅匀,然后煨上火慢慢搅,要温火才可以,搅到用勺子舀起能细细掉线的那种才可以,当然这是母亲告诉我们姐妹的。这样的凉粉是真正的手工艺,坚韧而又柔软。等凉粉凉冰了,熬上一些浆水,放上韭菜油叶子,等父母亲从田地回来时,吃上一碗即解渴又凉快。
花馍馍要把面胚子发酵的硬点,等到胀起来的时候开始烙了,里面揉些猪油或清油,再弄几个鸡蛋会更香更酥,因为我们家条件没有那么好,鸡蛋是从来没弄过的,只有两弟弟过六一儿童节才能享受到每人煮两个。但有时姐姐也破例的给我偷煮一个,别的还要拿集市卖了填补家用。姐姐的花馍我们每个人都有,在姐姐绣花馍时,我也忍不住去绣上几个,顶针,菜刀,碗底都是我们绣花馍的工具。等烙好了花馍,个出锅时,姐姐总掰烂,拿少许的分散在窑渠上,房顶上,庄子四角任意洒点,姐姐说这是给飞鸟的,路过了叨去才吉利,我不解的望着姐姐,她又微微一笑,是真的,是外婆和妈妈告诉我的。等别的几锅好了姐姐就分给我和两弟弟,还说就一个不存着吃再没有了,其实好多次,我和弟弟们的都吃完了,我才发现两个姐姐把自己的没舍得吃,存下来等父母亲喝茶的时候就端上来,也少不了我和弟弟们馋嘴的一份。
喜欢的就是姐姐绣的五颜六色的荷包和羊尾巴,姐姐绣的荷包拴在纽扣上,出门总有不少的啧啧啧声和羡慕的目光,所以在闺蜜面前我总少不了炫耀。还有姐姐绣的羊尾巴简单好看,在端午那天姐姐总是会给我梳一个漂亮的发型,扎上她的羊尾巴,然后再我的发稍剪去一小点,她说端午正是花草疯长的时节,剪去一小点发,就开始像花草一样疯长了。突然觉得她倒像个母亲再给我说起这些时,但我还是言听顺从。
父亲在街市买回来几丈花绳,刚买回来颜色深深地特艳。到端午早上,父亲就早早起来,趁着露水赶紧插好柳,在我们睡眼朦胧中父亲托过我和弟弟们的手,细心的给我们绑着他买回的花绳绳,父亲说绑了花绳就吉利,不会碰到蛇了,我怕蛇,所以每次在父亲绑完脚手腕的花绳绳之后,我总会偷偷地给我的手中指也绑上,为了以防万一。母亲也特意地给父亲绑上一个,父亲说他不怕蛇一个就行。一看父亲的手五颜六色,原来这花绳都是染色的,过不了几天都脱落成白色,可父亲说一定要绑到六月六才能剪掉,剪掉了也一定要扔在窑渠,等下雨了雨水会冲跑,就意味着把蛇冲跑了。那时父母亲和姐姐的话却像老师的文言都记在了心里,时光远去依然清晰。
话说端午这天是不能进田地的,要是进了田地会把老鼠,黄鼠还有蛤蛤带进田地遭殃庄稼。可是唯有这个父母亲都不相信,还是去了田地,父亲说那是老百姓一年四季不能闲,为了给老百姓放假才故意说的,他才不信那个理,端午这天父母照旧上地了。
历史的风吹过时光的长河,洗涤着我苍老的灵魂。日月轮回,端午的味,亲情的味仍旧浓烈甜蜜。苇叶将岁月包了又包,飘逸的荷包,寄去我圈满的情思!悠悠艾叶,在异乡里储蓄着思念绵长。插上柳枝,祈福亲人儿女平安健康!
作者简介:紫枫梦蝶,原名杨彩虹,七零后,一个清贫的农家之女,从小热爱文学,喜欢诗歌。信守用心做人,用诗意铸造灵魂!